VeRay

 

【超蝙】Shells Ruins And You


《炮弹,废墟与你》

Summary:当了一年战地记者的Clark好不容易回到文明世界,心心念念的却是那个在血与汗间讥讽他的男人。他情不自禁深陷回忆,直至又在灯火下与Wayne相逢……

‖两万五 一发完

(设定在两人都较为年轻的阶段;能力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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⒈ 
        
        朋友在电话里说要来接他,Clark忙说不必了,我又不是什么英雄。
        
        他选了一个远离窗户的座位,并用外衣盖住双眼。习惯了炮火连天的环境,Clark甚至有些不适应过亮的光线;列车与轨道摩擦的轻微细响被他异于常人的敏感一一收进耳内,恍惚间又幻化成远处枪械的轰鸣。

        他分别了一年的城市,一如既往的明朗。而他像是被丢回文明世界的退化者,全身上下都显得颇为格格不入。长久租住在隔壁的实习生看见他像是看见通缉犯,脸上瞬时闪过警惕。Clark知道自己现在闻起来就像是一堆烧到一半的煤炭。他尴尬地笑笑,转动钥匙推开门。

        公寓里蒙着午后褪了色的光线。而他来不及丢下背包,就手忙脚乱地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边的一串数字像是用木炭按在墙上写成的,模糊不清且上下跳动。Clark照着拨通了电话,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回应……
        
        没有人接听。
         
          
 
        他躺在浴缸里,浑身上下都刺痛着:一是因为太久没有接触到温水的久违感,二是为着无人接听的号码——那会不会单纯是一个用来敷衍人的空号?
        
        Clark在洗手台上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展开,然后将一个个数字念出来。他觉得自己此刻幼稚得像是个孩童,却又无可奈何。
        
        他太想念那个男人了。

        那个固执、狡黠,不会乖巧顺从滑上他肩头、常常肆意嘲讽他的;也是第一个让他深刻体会到了情爱之事有多么妙不可言,刻薄的嘴嘲讽着、眼里却偷带着温柔望向他的男人——

        “Bruce。”

        你留给我的名字也会是个幌子么?

        他把头向后仰去,将轻飘飘的纸片丢回记忆里。
 
 
 
 

        
        没有暧昧的暗色调灯光,没有巧合的擦肩而过——他对相遇时刻的回忆只有硝烟和血腥的浓烈。炮火让黄昏时分的天空都被迫褪去霞光。

        Clark曾下定决心不多插手,但总有几个瘦弱无助的身躯让他破例:怀抱婴儿的母亲、与大部队失散的少年…他才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护在身下、等到折返的志愿军的相救。

        “立刻把她带离这儿。”Clark喘着气说道。他在回头的片刻里与一个隔层烟雾的陌生人对视了一瞬,惊讶于对方眼里的情绪——一种近乎于冷漠的镇定——他下意识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忽然,一颗炮弹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男人的附近。

        巨大的爆炸使地面都震动起来。

        Clark急忙冲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热浪及其余袭向男人的一切威胁。但后者已狼狈地倒在一片废墟中,一声痛苦的嘶吼声从其喉间喊出。

       “请保持清醒,先生。”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着,尽量清晰地发着音——在爆炸声四起的时候,这并不容易办到。男人脸上和Clark在此地区见过的大多数人一样糊着肮脏的泥沙,但看得出是张非常年轻的脸。Clark担心男人眼下已是奄奄一息,俯下身集中感受其心脏的跳动。

        你不是医疗队的。

        好久后,男人清醒过来,用当地的语言小声嘟囔着,同时将眼睛勉强睁开了一只。看清是张陌生面孔,他没忍住另一声嘶吼,虚弱的双臂作出向前推的动作,像是要求Clark立即离开。

        但Clark可没打算丢下这个可怜人。他快速从背包中扯出一卷纱布,然后徒手撕开男人受伤处的布料——对方似乎被他过于野蛮的行为吓了一跳。但当Clark开始为其进行简单的包扎时,男人明白了他的意图;即使因为Clark的包扎动作而吃痛,也只是咬住了衣领,以此忍住喉间的低吼。

        “抱歉。”Clark注意到对方实际上得有多么痛苦,也佩服其坚强的意志力。

        他帮忙扶起那个男人。落下炮弹的间隔时间变短了——这也许预示着这场空袭已接近尾声,但Clark仍必须抓紧时间帮助对方转移。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所带的纱布根本不够止住继续往外流出的血。

        那道狰狞的伤口几乎横跨了男人的整条左腿上部,将血肉撕开的是炮弹的碎片。

        男人也认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有些吃力地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又一轮致命的轰炸在他们不远处开始。这会儿男人已近乎再次晕死过去——而他决心救下他。这是Clark来到这儿后头一回想要去干预既定的生死悲剧。或许是这个男人似乎与自己年龄相仿,又或是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求生欲……
        
        Clark摇晃着水壶确认了仅剩的一点水。他小心地喂给了男人,只是大多股水流仍混着砂砾滴落在了男人的衣领上。“你还好吗?”他有些担心地侧过头靠近男人嗫嚅着的嘴唇,看见虚弱的伤者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微笑:男人将一边的嘴角微微勾起,自然地舒展着笑容;无奈与伤痛背后的不可一世就这样注入了Clark的心里。他听见对方轻声念道:
        
        “Bruce。”
        
        “Clark。”

        他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刹那间恍若只有在舞会上踩到脚尖致歉时的羞愧;他低头向着那尊贵的客人道歉,两个因小意外而相逢的陌生人有意无意地交换了姓名,试图寻找一场朦胧的美梦……

        轰鸣声将他拉回现实。Clark担心地回望了四周。他记得附近几公里处有座临时医院,但前提是,他们得撑过去。在敌人还未撤退之时,这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恍若天方夜谭。

        但好在是他在这儿。

        他抱起了对方。这具身体比他想象得还要轻,但结实精壮,Clark能够感受到层层衣物下因紧张而突然绷紧的肌肉。
 
          
        他们很幸运。夜色掩护了行程,在男人彻底昏睡过去之前,Clark紧抱着他赶到了目的地。

        临时医院已是脏旧破损。二楼被炸毁了半堵后墙,所幸底层还足够坚固。说到底,这避难所也就是个摆了没几张床的废弃楼层,倒更像是个废弃工厂或是仓库;只空气里充斥着奢侈品般的消毒水味。
        
        医院的夜晚并不宁静,充斥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人们凄厉的喊叫。路过的医疗人员小声争论着这儿能接受的伤员早已超过了饱和状态。Clark见状拦下了一名年轻的医生,只请求他能为他们安排一张床位。
        
        “天啊!”

        医生瞧见了那道狰狞的伤口,立刻安排志愿者们带他们到靠后的隔间。一张张病床靠泛黄的帘子隔开。Clark将男人轻轻放在床上时,听到隔壁的一个妇女遗憾地悄声道“他或许熬不过今晚了”。
        
        “不。不会的。”

        当志愿者带着工具奔赶过来找到他们时,Clark对自己不停念叨道。他看着医生剪开了撕扯到一半的裤腿,换下纱布,取出残余碎片,然后针对伤口处开始消毒。Bruce痛得咬牙切齿。

        「我救下了你。」
        
        Clark靠了过去,握住伤者的手。Bruce紧紧抓住他,借机把所有被疼痛逼出来的怒气都传递了过来。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他将自己的额抵在Bruce的上,欣慰地听见结束时刻、那急促的呼吸声终于渐趋平缓。
 
 
 
 

        
        他在半年前被指派到这儿来。有消息称一些当地的宗教极端分子利用黑市交易购置了不少军火。Clark不久前曾跟留在城镇里的线人通过话,确认那与某座大城市的港口脱不了干系。只是这几个月下来毫无进展,该有的线索反而变得愈发模糊不清。

        Clark曾被留在难民营中过,和另几个志愿者一同在敌人的袭击来临时组织当地人撤离——以此换取食物与居所。轰鸣声就是在那段时间入住他脑内的。它们太过刺耳,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常常在半夜惊醒。

        折磨他的还有无尽的孤独:士兵们混着雨水嚼起发霉的面包,粗鲁的叫骂声和远处单调的炮火声恰好映衬;孩子们已是无力哭喊,他们染上疾病的母亲只有束手无策……Clark奢望战争地区中不可多得的平静与温柔,思念堪萨斯的落日与Martha的馅饼,一度闪过放弃的念头。

        Bruce的出现倒是成了另一种救赎。他此前漫无目的,现下却有了中心——照顾Bruce成了使他不至于在废墟间变得麻木的所有支柱。

        Clark细心为其替换伤口的药物,换洗配发下来的病服,并尽量将食物变得并不那么难以下咽。他守在病床边,看着男人、猜测其拥有怎样的过往。

        次日苏醒过来的男人看见忙碌的他似乎是要说出什么话,但被Clark制止了。

        “你需要多加休息。”他嘱咐道,“有事以后再说。”

        有热水供应的那天,医院像是办了场狂欢。
        
        Clark接来了水,也准备要给男人洗把脸。他扶起他的头,然后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去那些泥沙。唯一让他不自在的是Bruce的凝视,提醒着他两人眼下的气氛是有多么暧昧。

        然后那张英俊年轻的脸就彻彻底底展示在他面前了:棱角分明,眉宇间萦绕着悲伤。Clark能够看清其轻颤的眼睫毛上抖落的微小砂砾……男人依旧看着他,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冷漠——那冷漠如今却像是裹满了伤痛的无助,深深刻进Clark的心里。

        他惊叹着别过头,没有勇气直视那目光。
 
 
        因为没有多余的床铺,Clark只是靠着墙壁坐下休息。这样也使他能够更快地察觉到Bruce的异常,聆听伤者的诉求。Bruce似乎常常被梦魇所困扰,细汗沁出,身体扭动,嘴中不断说着胡话。Clark只有低声细语地安慰对方,并为其盖好踢蹬开的毯子。

        将Clark的努力看在眼里,邻床的妇女也不再那么悲天悯人。她与他交谈,缓解儿子远行时的惆怅。上了年纪的女人偶尔在夜里咳血,是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并叫来医疗人员。女人十分感激,就让自己去往镇子上的儿子不时捎带来一些烟酒。

        Clark并不嫌弃这些低劣制造的产物。虽然此前他并无抽烟饮酒的习惯,但在这并无什么娱乐可言的地方,这些东西能给他带来的轻微刺激与麻醉。他不置可否地踱步到医院外,就着远方的轰鸣点燃两指间的雪茄。
        
        他还是要出去为报道收集资料的,因此Clark委托醒着的女人尽力照顾好Bruce。实在不放心,他还叫住门口的一名志愿者,附上一支烟并请求对方要多加留心。
        
        待Bruce恢复到能够自行坐起上半身的时候,几乎整个医院的人都熟悉那个热心的战地记者了。Clark提供的无私帮助让人们也开始关注起Bruce——即便仍没有人想要接近那个看似冰冷的伤者。
 
 
        他第一次与Bruce正式交谈是在相遇半个月后。Clark那天醒得较迟,睁开眼时已看见男人坐在床上,手里摆弄着汤勺。

        “Bruce……?”
        
        男人应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Bruce笑了。Clark感到有些不可思议。Bruce看上去会像是一个冷漠的家伙,但他在自己面前似乎毫不吝啬地施以微笑。
        
        这让他回忆起了十几天前那头一个笑容。虚弱却动人;现在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自己被那双眼里的笑意深深吸引。

        “能给我点酒吗?”
        
        这句接近气声的请求、尾音上扬而轻佻。Clark慌了,脸上变得滚烫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拧开盖子,将一点酒倒在小勺子里。Bruce叹了口气,像是埋怨,还是饮完了。

        喉结滚动,Clark忽觉自己的嗓子也有些干燥。
        
        男人的脸上回了点血色,仿佛这劣质酒有多么奇妙的功效似的。Bruce将手背靠在额前,试图理解着面前已发生的一切。
        
        然后Bruce说了,那句感谢的话。Clark有些受宠若惊。男人的口音听起来是美国本土,但因其刻意掩盖,分辨不出是来自哪个地区。
        
        “你可以扶我下床吗……Clark?”
        
        被叫对名字的他有些难以置信,因为那日交换名字时Bruce分明已半晕过去了。后者看到他的反应不免再次轻笑起来。

        “人们都在谈论你,我很难不让这个名字变得印象深刻。”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起身走过去让Bruce能够搭着他的肩膀慢慢挪至病床边缘。

        “啊该死的。”
        
        Bruce看见那条伤腿了,折磨其那么久的痛苦来源,如今暴露在其自己的视线下。情况仍不容乐观。伤口估计是牵连到了主要神经,致使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但Bruce先看向了他。“不要自责,Clark。我现在仍算是完整的——多亏你。”
        
        “我,我不会的,先生。”极度紧张下的Clark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了。他们靠得太近了,他想。如此近的距离、在清晰的呼吸声的衬托下,Bruce压低的嗓音显得愈发迷人。

        双脚先点在了地上,然后男人把自己撑离,妄图把受伤的那只腿也落下。但他失败了。整个人向一侧仰去,倒在及时接住他的Clark的怀里。
        
        “有些丢人。”
        
        Bruce嘟囔着,任Clark把自己抱回床上。后者开始准备早餐起来——不过是少得可怜的一点稀粥,与一片干巴巴的面包。
        
        “Clark?我不饿。”
        
        他应声停下了,有些疑惑地望向男人。
        
        “饥饿永远不会是原先的我需要担心的问题,而你……”Bruce眯起眼来,“告诉我,你多久没有进食了?”
        
        我不需要,他听见自己支支吾吾地应付。但Clark拗不过男人,只有吃下了那份早餐。

        “始终记得别亏待自己,大男孩。”

        此后Bruce始终那么叫他,带着一丝丝暧昧与亲昵的味道;Clark着魔似的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那也许算是他们的第一次较为温和的交锋。而首先败下阵来的他却输得心甘情愿。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Clark愈来愈觉得Bruce就是个奇迹。他不像他在这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远在大都会的那些同事。这个奇妙的男人有着迷人的微笑、独特的见解,即便反驳人时话语不可避免地尖锐又刻薄,但如此生刺的倔强却吸引了他。

        两人会针对某个毫不相干的言论展开辩驳,哪怕那是发生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城市里的一次慈善活动;Clark灰头土脸地回到医院时,Bruce则会毫不客气地讥笑他。直到他假装没听见Bruce的请求,后者只好用另一条腿踹他,或求助于路过的志愿者。

        “我有时候在奇怪。”Bruce在他急忙改稿时弯下身去,“你怎么会被派到这种鬼地方来,不甘于伺候娱乐版么?”
        
        Clark愣住了,他没想过。或许自己的确看不惯那些富家子弟吧。“我想…可能是有点偏见吧。”

        Bruce看见他有些为难,用手肘友好地戳了戳出神的青年。
        
        “别放在心上。我不想知道你全部的过去,你也无需完全了解我。”Bruce在又一次抿了口酒后忽地凑上前,双唇擦过他的脸颊,“我们只需要关注当下。”

        Clark吓得抖掉了手中的笔。不知所措的他在捡起笔后,用手指掠过方才发烫得过分的皮肤。他还完全没尝过那滋味。堪萨斯虽保留着Clark的初吻的经历,但记忆中女孩的面容已变得模糊;那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唇瓣相贴,只带着懵懂的好奇。

        看着Bruce挑衅般地饮完了夺过去的小半瓶酒,玩味的目光向他投来。Clark慌忙低下头,他有些心虚,笔尖在纸上胡乱划改着句子,伴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临时医院并不安全,时常进行大规模的撤离行动。Bruce似乎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开始频繁地加以练习。但他太过鲁莽以及急于求成,一次Clark从外边赶回来,发现医疗人员们又围在了Bruce的病床前。
        
        “这些练习需要慢慢加量。他这样下去迟早要把身体折腾坏……”
        
        Clark听完医生的评估后一脸闷气地拉上帘子。同样恼怒的Bruce正坐倒在床脚。
        
        看到对方狼狈的样子,他稍有些于心不忍。
        
        但那天他还是与Bruce吵了一架,Clark指责男人的自私,“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脸上发烫地说出类似的言语,也不知是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直到两天后他们还是没有说上一句话。邻床的女人有些看不过去,在Clark又一次准备出去的时候叫住他,问道:

        “你们…是朋友吧?他也是想尽量不拖累你。给彼此一点机会,年轻人。”
        
        女人的开导并未能平复Clark的心情,他认识到Bruce实际上太过傲慢。那个疼得咬牙切齿男人宁可再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随着伤者的精力正逐步恢复,他们的相处开始带上了火药味。两个年轻气盛的人,终于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性格上的激烈碰撞。Bruce不可能永远佯装顺从,那是一颗独立的灵魂,温柔也不过是短暂的一瞬;情感表达遇堵往往变得狂躁。

        不过有一天,Clark竟等到了Bruce的主动示弱。
        
        “抱歉……为我的脾气。”
        
        Clark惊讶地转过头去,Bruce装作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细如蚊声的道歉不是他讲的。
          
 
          
        他们终究还是迎来了Bruce所担心的危险。一小队恐怖分子闯了进来,将珍贵的药水打翻在地,抢着撞倒无能为力的病人。他们似乎是在有目的地搜寻着什么,黑漆漆的枪管挑起一张又一张帘子,事逢不顺便扣下扳机。
        
        一时间,医院里满是凄厉的尖叫与此起彼伏的枪声、倒地声。医生及志愿者抓紧时间将幸存的病人们推到无人知晓的地下仓库,希望能逃过洗劫。

        Bruce的病床由于在靠后的位置,因此当前边的血味传过来之前,Clark就抱着他逃到了地下的入口处。
        
        “等等。”在下边的人接住Bruce后,Clark将掩饰用的药柜与床铺又推了回来,匆匆搁下话,“我去把他们引开。”

        “你疯了吗?”Bruce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猛地吼叫起来,“回来,Clark!”
        
        他仍没理会,只是把尽量多的东西堆拢起来,好挡住他们。Bruce仍旧在挣扎着,周围的人根本拉不住他。“你会没命的!”
        
        “我不在乎。”

        Clark俯下身去在黑暗中抱住了Bruce——那一个双臂环绕的简单动作必定耗费了他的所有勇气。但他那样激动地紧紧环抱住对方精瘦却结实的身子,仿佛真的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痛楚。
        
        “等我回来。”
        
        他粗喘着气说道。然后甩开了Bruce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合上了暗门。
          
          
        Clark拿纱布将自己的下半张脸蒙了起来。他装作哆哆嗦嗦的样子出现在敌人的视野里,在他们将自己踹倒在地质问其余人藏在何处时进行了适时的反击。敌人手中型号独特的枪械让他联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在调查着的那起军火交易。于是Clark留了个心眼,在将最后一个意识清醒的人掼在墙上,他试图逼迫其说出答案。
        
        “告诉我,有谁被牵涉到这场交易中去了?有人在与港口保持联系吗?”
        
        但那人只是无比惊讶地瞅了一眼Clark拳下开裂的墙面,然后用蹩脚的英语轻蔑地回了他一句。

        Go to hell.(下地狱吧)

        一个金属环被甩在了Clark的脸上。
        
        热浪瞬时将他吞没,Clark来不及躲开,身上的衣服被烧去了一半。好在只是一枚小型炸弹,并未波及其它。他懊恼地撕下碎片,转而捡了点别的衣服穿上。“他们自己人误拉了手雷”——这可能会是个好借口吧,Clark想。
        
        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等到烟雾散去,他跑回去拉开了暗门。首先冲出来的Bruce紧紧抱住了他。Clark若是人类,怕是早就要被这股大力箍死。
     
        “Bruce?你是在哭么?”

        男人松开搂住他的手,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凶狠。他甩手打了他,然后吃痛地叫起来。Clark正想要作出解释,Bruce忽然撞上了他的唇。
 
          
        关于年少时分亲吻的回忆一下子完完全全地燃烧殆尽了。Clark只觉那撞击把他所有的臆想都敲入了现实,脑海中炸开了花的他只有顺着Bruce不自觉向后仰去的动作加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他甚至激动地咬破了唇,继而是缠住打掠夺战般的Bruce的灵巧狡猾的舌。
        
        在其他人陆续在相互的帮助下爬出藏身处时,两人跌跌撞撞地进到了一个搁放药物的废弃隔间。脚下打翻的支架也没有阻挠两人激烈的拥吻。Clark给了对方短暂的喘息时间,继而又迫不及待地开始另一个撩拨神经的湿吻。Bruce渐渐站立不住,全凭他的支撑继续沉醉在这个漫长的亲吻中。

        “唔…”
        
        在口中氧气不断被掠夺的状况下,人类明显有些吃力。Bruce不得不用手肘去撞他,以示威胁。口中少许的血腥味也总算让Clark变得清醒了些——于是这个吻最终渐渐趋于温柔,让他想起朝思暮想的家乡与阳光的味道。在他怀里的人也放松下来,两人伴着彼此的心跳尽情享受着酥麻的触感遍及全身。

        分开两人的是Clark。他开始有些头昏脑胀,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尤其是看见Bruce狼狈的嘴唇……

        红肿而又诱人。
        
        “你的吻技真够烂的,说实话。”再次开口时,Bruce的嗓音变得有几分嘶哑,觉察到他的异样,不免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我,我……”Clark极力寻思着该如何回应这个评价,“我没想到这会是…这种感觉……”

        他完全被惊呆了。原来年少时分的懵懂不过是空梦一场,当真正的欲望漫过Clark时,他才发觉这种陌生的感觉足以让他失控、却又无比渴求。
        
        “哎呀呀。”Bruce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奇事物,夸张地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并幸灾乐祸地看着Clark涨红了脸,“别告诉我——你没机会体验过。”

         Clark变得结结巴巴。而一瘸一拐着的Bruce则趁机将他逼至角落,紧接着反手锁上了门。

        “放心,大男孩。我向你保证——”Bruce故意放大了自己的喘息声,身体贴着Clark一点点滑落,“这会是最美妙的事。”
 
 
 
 
 
 
 
 

        他们后来的情事有时都会像极了一场厮杀。但疼痛让人兴奋,彼此的交锋更刺激着两人陷得更深。往往是Bruce用其伶牙俐齿挑起争端,Clark带着半分报复的心理欺压上去,把男人摔在足够柔软的地方——他终究藏掖不住自己对Bruce的喜爱,在后者因疲惫而瘫软在他怀里时,Clark趁机凑上去索吻。虽然最后往往被反踹一脚。

        不过更多时候,他们还是比较类似于常人的。倘若两人的手无意间碰到一起,只需一个眼神,他们便拉扯着彼此的衣物,撞进另外的隔间,寻求一场欢爱。Clark经常在整理线索的中途被打断,男人用双臂圈住他,肆意啃咬。
        
        “怎么?”Bruce总是一脸无辜地对视道,“这儿又没别的人能给我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问题。”

        “问题”的解决过程最终会花上比Bruce预期要长一倍的时间。而Clark学得很快,能够让Bruce足以享受多余份额的温存。
 
         
        Bruce从未说过他们是潜在的恋人,但Clark也不会贪婪。在临时医院接近被袭击后,大部分人都撤离了,足够腾出只有两人的奢侈空间。远处仍不时传来轰炸的声响,身旁人的温度却让Clark足够安心。炸开了小半边的屋顶正好能看到夜空中的星,他便点着那些微光,给Bruce讲些家乡的故事。
        
        “你不困的吗?”
        
        勉强接受了Clark提供的怀抱后,Bruce打了个哈欠,接过为其点着的烟,满足地啜了一口。Clark没有接话,只是在Bruce将烟挪开时想要索取一个吻。Bruce佯装嫌弃地推开了他。
        
        “我睡了。”Bruce赌气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手丢掉了烟头。
 
  
        身体上的各取所需或许也给他们提供了亲近彼此的理由。Clark不认为这会是最好的步骤(哪怕他已经有多么迷恋和对方一起消费疯狂),但他很高兴能认识到不同面的Bruce。在后来日常的恢复训练中,Bruce有时候会变着法儿地叫Clark来接住倒下的自己。冷漠的人在那会儿变得竟有些任性可爱。
          
          
        那道伤口最终还是留下了一长道疤痕。Bruce并未抱怨,倒是Clark为如此年轻的身体添上伤疤感到遗憾。他近来猜测Bruce多半是曾加入志愿军过,毕竟有一回、当作乱分子闯入检查站时,男人可是以超乎常人的格斗技巧打趴了对方。

        “你恢复得不错。”

        “多谢。”Bruce随意抖了抖手腕,朝他点点头。
        
        Clark依旧需要赶赴前线,到危险的交火区搜集采访。不过既然有了Bruce在边界上等他,他没有再像以往一样非要抓到每一个细节。他们后来还幸运地跟上了一支队伍。头领是一个眼里含血、上了年纪的人;听说其年轻的时候是这整个地区臭名昭著的雇佣兵,后来被家庭拴住,才加入了地方政府招募的临时军队。

        不过老头对他们还挺好的。听是记者,还立刻推荐两人低价购买了一辆曾多手转让的车。虽然那车身上基本都是弹孔,但总比原来的“风餐露宿”要好得多。

        何况Clark并不多么反感驾驶座那张半旧的皮椅,士兵们在别处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和Bruce能继续在够大的座位里找些乐子。

        可算度过了好一段快乐又有些放纵的时光。
 
 
        “嘿。”
        
        他跳上皮卡后就立刻去亲吻了Bruce的额头。被其动作惊醒的男人意料之中地把Clark推到了后座上去。“有人呢。”Bruce揉着眼睛抱怨道。
        
        “无所谓了。”Clark毫无怨言地爬起来,说,“头领给了我一包烟,你现在要抽吗?”
        
        Bruce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烟盒打开。“你从哪里来,Clark?”Bruce忽然问道。
        
        “堪萨斯?”Clark显然没弄清楚男人想要询问什么,有些迟疑地回答。
        
        “不。我是指——”Bruce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在思考怎样问出口,“你所属的报社,在哪?”
        
        “哇哦。”他低下头,有些迟疑,“……大都会。”
        
        这支队伍始终向南边推进,而Clark的心虚实有原因。他的确计划要回到南边去,不过未全盘托出:他实则要借由那儿的交通在一年满期之际回到城市里去。Clark几次都没能将事情说出口,他害怕与Bruce就此分别后再无交集,因此只一直瞒着。
        
        “你还要在这待多久?”Bruce心领神会地别过头去,手指拨弄着摇下车窗的按钮。
        
        “至多一两个月。”他如实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多少都有些不甘心。Clark更是不知所措,掉落在地上的烟也没去捡。

        他低下头……或许只是因为那是Bruce,他想。在分别后,自己仍会遇上一个姑娘,对她产生爱情,守护她,娶她,把她带回堪萨斯去——但Clark想不到自己是否再能产生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这般狂热。
        
        Bruce把双脚架在控制台上,头抵着窗户,眯起眼来似乎又要入睡。Clark鬼使神差地掏出背包里的相机,想为其拍张照。
        
        结果相机被男人一掌拍掉了。

        Clark有些难以置信,但自己的反应事实上更大——他按下了门把手,直接致使Bruce摔了出去。
          
          
        那天他们打了一架。

        不明所以的士兵们围上来看着扭打着的二人,也没有劝架的意思;有些手里甚至还拎着酒瓶。Bruce夺过一个就是砸,脑袋发懵的Clark根本没有想到要去躲开。暗色的玻璃在他头上碎开时,在场的人都冷静了一点。激烈的争吵声也引来了头领。老头叫几个人把各边都拉开,两人仍怒吼着,像是要将彼此撕成碎片。
        
        “行了。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头领替他们轰走了围观者。失去观众的两人忽然就泄了气。Bruce毫无预兆地率先摔倒在地上。Clark则无声地坐下,隔着Bruce约半米多的距离。两人便默契地一坐一躺,沉默不语。远处是三三两两扯着嗓子随便唱着些什么的士兵。

        Bruce忽然嘟囔着说起了胡话——子弹、夜行动物、滴水的雕像……Clark开始有些心疼挥了一拳在自己身上的Bruce了;自己没有注意力道,或许也害其受了伤。
        
        他叹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走过去把男人轻轻抱起来。Bruce没有挣扎;Clark感到怀里的身体比过去重了一些。他把他抱回车里,本来想走开,但Bruce拉住他,主动仰起头给了他一个吻——带着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冷静。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没在车里找到Bruce。他慌张了一会儿,责备自己昨天不该鲁莽。然后摇下的车窗外忽然高举起双手,丢进来两瓶酒。
        
        Bruce直接爬了进来。Clark连忙退后,给对方腾出位置。男人自顾自开了酒,塞了一瓶到他手里。
        
        两人痛快地饮完,把空瓶丢出窗外。Bruce趴在他身上开始亲吻他,一只手向下摸去,带着惯有的狡黠。而Clark满心所想的,也是如何在当下完完全全占有这个男人,紧贴着自己的、这具温热的身体。

        他们脱去衣衫,肌肤相贴。
 
 
 
 

        
        立在站台上,他想要捕捉到这几个月来自己已然习惯的那个心跳。
        
        Bruce还是没有出现。
        
        他们在队伍到达这南边的小镇后便分开了。Clark则交出了一直保管着的车子的钥匙。男人用小指勾着拿走了,临别前在他的脸颊上不痛不痒地吻了一下。
        
        还有那张字条。
        
        他记得那是一天傍晚,自己正蜷缩在某处破碎的墙角,小心保护摊开的记录本不至于被滴落的水淋湿。光线并不好,他小心地磨着铅笔,打算在天黑之前把一页纸拿干巴巴的语句勉强填满。就是在琢磨某个字眼的时候,Bruce从车上跳下来,扔给他了这张字条。

      「给,别丢了。」
        
        他闭上眼,仍能清晰还原男人微笑时的每一处细节。

        Clark并不怪对方。他捏紧手中那张珍贵的纸条,却又怕手心里的汗水模糊了字迹;他郑重其事地仔细折好,把其塞进大衣最里侧的口袋。
        
        他跟着人群挤进车厢。向邻座一位好心的妇人借了电话,Clark先打给Martha报了平安,然后又在电话里向朋友确认了回到大都会的日期。
        
        最后列车开动,他正式告别了那一切。
          
          
 
        昏昏沉沉地醒来,Clark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公寓的天花板。
        
        太久没有在柔软的地方睡过,肌肉甚至都因此变得有几分僵硬。Clark支起上身,伸手去够摆在床头的手机——上边的日期提醒着他、离自己回到大都会已经过去一周了。

        而这几天他是怎么度过的?Clark把脏旧的大衣丢进了洗衣机后就再没去关心,地板上滚落着各色各式的空酒瓶;他几乎没怎么进食,光是自欺欺人地灌酒;收音机里放着令人燥热的歌,门外楼道里有人在大声叫骂,似乎是为了一包烟的零钱……
        
        Clark扶着墙来到浴室,刚打开喷头,猛地看见镜子里的人憔悴得过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必提,连在交战区都始终坚持剃去胡渣的自己——现在倒是完全符合一个野蛮人的形象了。他苦笑了一下,站进浴缸,让冰凉的水流冲刷去自己身上的酒味。
        
        电话忽然响了。他关停水,一边拿毛巾擦着头一边按下接听键。是他的同事们。他们提议今晚或许可以去找家餐馆庆祝一下——“为了你的回归,Kent”,这是原话。Clark犹豫着还是答应了,那头即刻传来欢呼与尖叫。
        
        “不过你应该调整过来了吧?”
        
        对于大家的关心,Clark都一一谢过。另外几个神秘兮兮的女同事说要给他介绍几个姑娘认识认识的,则被他婉言谢绝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回卧室打开衣柜。眼见处只有几件皱巴巴的衬衣。Clark抱怨了一声,脚后跟又踢到了酒瓶。他只好先开始收拾屋子,把混沌的所有都清扫干净。
          
 
        最后他花了半小时时间成功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颓废了一周的酒鬼。他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正巧碰上匆匆赶来的Lois。他喊住了她,而Lois带着一副惊讶的神情抬头望向Clark。
        
        “你…长高了?”
        
        “别嘲笑我,Lois。你知道我在二十岁之后就不再长了。”
        
        他们分享了一个友好的拥抱。Lois也不拘谨,揽过Clark的手便开始谈论这一年报社里发生的各类事情,顺便抱怨了一下这几天Perry给自己分配到的工作。

         他俩大概是最后到达的。编辑部的人开了酒,轮着给在座各位倒。
        
        “并且仍无头绪。”那位业内的女精英继续给他讲道,“哥谭那块的富人大概都有点脾气,拐弯抹角地绕开我设置的问题。过两天又有一系列的晚宴得让我赶过去。酒店钱倒是给报社上报了,但估计着几位大股东轮着发言,我肯定没有分身术,非得累死不可。”
        
        “如果你实在困扰,我可以陪你一块去。”Clark在发现起哄的同事试图给自己偷偷添酒后适时拦下了对方,又和Lois聊起来,“虽然我还在回归后的假期内,不过既然习惯了四处奔波的日子……”
        
        “毕竟是躲过枪林弹雨的人。”

        Lois总结道,并起身致敬,高声对大家宣布Clark即将开始分享他的“冒险故事”。
          
 
        “你说什么?”

        结账时刻到,喝醉的众人互相搀扶着摇晃出去、倒进前来接送的车里。Clark和Lois留了下来,负责抄下各项费用好回报社提起各自报销。

        “抱歉?”
        
        “我肯定你不是在背诵圆周率。”Lois问他说,“那串数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一,一个朋友的手机号。”
        
        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收过老板给他们递过来的小票。
        
        “一个号码被某人烂熟于心的朋友?”Lois揶揄道,“你是不是恋爱了,Clark?”
          
          
          
        他有些埋怨自己不该在Lois面前展露异常,但被收拾过后的公寓里温暖的味道让Clark感到舒心。他马上就忘记了那小小的不愉快,倒在松软的被窝里。想到自己还答应了Lois要帮忙,随之而来的倦意立刻吞没了他。
   
        但在沉入梦乡之前,他不经意间又顺着回忆感受到了那些亲吻与抚摸、暧昧的话语与激烈的争斗,仿佛只有那些才能感受到真实,而眼下文明世界里的现实,却让他感到乏力与疲倦……他将脸埋入枕头,轻念那个令其着魔的名字,忽就哑了声。        
 
 
 
 
⒏ 

        他借着灯光打量着对面的那位女士——她看上去很迷人,身材高挑,举止文雅,拥有着上层人士的慢条斯理。因为前一段时间还不得不大幅提高嗓音量好适应炮火连天的环境,Clark对于要控制采访时的语调变得有些生疏,因此他只有尽量避开尖锐的话题,好让自己显得不是在刁难对方而获取其好感度。
        
        此种温和的方法效果出奇得好。这位原本冷漠相待的女股东还对Clark起了兴致,于是慷慨地把他引荐给自己的各个朋友,他由此获得了更多可以登上头条的高价值消息,颇算完美地结束了Lois分给他的那部分任务。

        Clark帮一个打翻托盘的侍者解围后,绕开那些身着露背晚礼服的女士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打算为自己倒一杯柠檬水。如果不是经历过中东地区的风沙,他或许会享受这样的宴会:舒缓的室内乐绵绵不绝,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高档香水与红酒的味道。他大概知道这些伪装下边是什么,金钱、欲望,还有更多的阴谋。他宁愿在雨水泥沙眷顾的战壕里采访一个独眼的狙击手,见一些真性情的人们。

        他庆幸自己选了一套达到Lois评价标准的西装,用不着再听见什么原习以为常的调侃。不过Lois在与他会合后很快便熟练自然地混入了人群,而Clark开始的行为举止差点引来几个安保人员的无情驱逐。眼下他已渐渐融入这个环境,Clark试图劈开喧嚷的声音去寻找Lois,却失败了。
        
        灯光逐渐暗下来,品足酒的绅士纷纷邀请挑选的女伴滑入舞池。Clark又被先前那位女士叫过去,被悄声告知有不少姑娘愿意接受他的邀请。他礼貌微笑,没有回话,她便吩咐一旁的侍者给Clark上一份香槟。他连忙推托,忽然意识到身后有别的人,慌忙避开。

        来者与女股东似为熟人,优雅地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吻,尔后侧过身子在她耳边压低了声说些什么话,把女人频频逗笑。

        Clark忽觉自己不该打扰那两位,便小声告辞就要离开,却被女人一把拉住。
        
        “啊不不不,Kent,来见过Wayne先生。Wayne先生,这是Clark Kent,来自《星球日报》。”
        
        Clark料想那位正献着殷勤的富家少爷该没想花什么过多的时间来对付自己,便颇有自知之明地接过侍者送来的酒当作回谢。

        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回忆中的熟悉面孔。
          
 
        “Wayne先生”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眨了眨眼,接过他递去的香槟搁放到一旁。“抱歉,”他听到他字句清晰地说着话,但语调却不是自己熟悉的那种,“我想我可能有点糊涂了。但我们是不是见过面,Kent先生?”
        
        “Wayne先生”朝他伸出手来,仍旧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的Clark脑袋发懵地回握。他和他不自然地晃动着小臂,富家少爷的眼神躲避着;Clark听见其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见鬼!”
        
        “是不是在两天前的剧场内——你端着杯咖啡在等同事,而我差点因为丢了门票而被工作人员赶出来?”Wayne收回自己的手,看见它被握得通红;随口编着故事,打算先糊弄过旁人。
        
        “有这回事?你居然把票丢了,Wayne?”女股东笑道,并好心提醒,“或许你们是在机场见过——Kent,这家伙上周才度假回来——不过要我说,夏威夷可真不值得住上半年的。”
        
        “非常漫长的假期。”Wayne附和说,“足够躲开所有恼人的会议。”
        
        “我想…”Clark开口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正打着颤,“我想我们应该从未见过,Wayne先生。”
        
        “哦。那可真遗憾。”Wayne耸耸肩,端起那杯被冷落的酒,抿了一小口,神情已恢复到游刃有余的状态,“我还以为是老相识。”
        
        “我刚从外边调回来…”Clark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男人,看着其喉结滚动,饮完后微微泛红的皮肤。他现在看起来不一样了,Clark想,也许只是那套名贵衣服的衬托,以及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又或是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精致到位的微笑。

        路过的女士们毫不掩饰她们投射到Wayne身上去的热切的目光,手指看似无心地掠过Wayne的身侧,花尽心思想向哥谭的骄子献上香甜的红唇。

        “那么,先失陪了。Kent先生。”
        
        Wayne走远了,双手也有意识地搂上了其中两位的细腰,凑在女人耳侧开着些无关紧要却让人脸红心跳的小玩笑。那掺着半分虚假的笑容却让愣在原地的他有些反感起来;不过如果这才是Wayne本人,那自己一直在追寻着的又是谁?

        Bruce Wayne。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团怒火所控制,镜片后的双眸都微现红光。Clark拨开人群,径直走过去。“Wayne!”他听见自己毫不客气地低声嘶吼,抓住男人的肩膀,全然不顾其新晋女伴的惊异目光——
        
        目中无人的年轻记者吻住了风流的Wayne,在所有人面前。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尖叫、惊呼、闪光灯。他会被风风火火赶来的保镖拖着带走,或是被嫉妒发狂的女人们报复,同行们会把他这个出格的记者登到头条上去……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Wayne阻止了他,从这个袭击式的吻中挣脱。“我知道法国人见面时偶尔会让男性互吻。”Wayne冲着女伴笑道,趁着女人们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抓着Clark的手巧妙绕开了所有想要上前询问情况的人,成功来到了宴会厅外的阳台上。

        Wayne整理了下西装,又回去拿过侍者托盘上的最后一杯酒,;然后Wayne合上门,转过身,客套的微笑慢慢淡了下去。

        他们长时间对视着,Clark身后靠着大理石护栏,完全不知道接下去的发展。月色朦胧,把两人罩在城市的阴影里。Wayne面朝着他,脸上的神情不可捉摸,只是又喝了一小口酒,逐渐走近他。

         他能闻见到男人不同于此前的味道,花哨、奢靡,比之前更让人心醉,止不住的诱惑气息。Wayne抬起头看着他,目睹他的眼神一点点为自己涣散;冰凉的酒杯被递到Clark的跟前,嘴角紧贴其上原本的唇印。
        
        “你太无礼了。”
        
        Bruce轻声命令道。
        
        “先喝掉这杯酒。”
        
        他照做了。Clark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情人,把杯中的酒尽数吞入肚中。
        
        “消气了没有?Kent先生?”
        
        Bruce忽然非常顽皮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手指开始熟练地解开Clark的领带。
        
        “穿在这套西装里…你倒是丝毫沉不住气了——你有多想我?”
        
        于是Clark搂住对方的腰,把所有的怨气都融进一个狂躁的吻里。
        
        “又有多恨我?”
        
        Bruce喘着气看向他。
        
        “带我回酒店房间,Clark。”
  
 
 

 
 
 
We could be strangers in the night
我们可以是黑夜里相互依偎的陌生人
We could be passing in the shadows
也可以任由影子交替温存
We could be faces in the crowd
我们可以是人群中的纷繁面孔
We could be passing in the shadows
也可以在影子的交替相错中变得不同
Dangerous
无比危险
Your love is always dangerous
你的爱总是无比危险
And now I'm lost in us
我迷失在了你我之间
We're livin' in a lying trust
我们正身处在谎言建立的信任之间
I don't know why but I guess it's got something to do with you
我不明原因但我想或许是有些要与你共同去做的事情
To do with you
与你共同去面对的事情
Imagine Dragons---《I Don’t Know Why》
 
 
 
 
⒑ 
        
        “你在想什么?”
        
        后座上一直很安静的Bruce突然搂住他问道。Clark摇摇头,将自行车拐进一条小路。“我们的那辆皮卡——你后来把它当废铁卖了吗?”
        
        “怎么会?”Bruce带着点不屑说道,“我可把它好好供在庄园的地下室里了。”
        
        Bruce忽然微觉无聊,直起身子去冲着他的后颈呵气。这一行为结果害两人摔倒在路边,Clark更是直接撞上了本就倾斜着的路牌。
        
        “好啦!对不起!”Bruce嘟囔着拍了拍衣角的尘土,过去把他拉起来,“撞到哪了?”
        
        “额角。”

        Clark有点无辜地看向Bruce。
        
        “你在骗我踮脚去吻你吗,大男孩?”
        
        “如果你快一点的话,”Clark扶正歪斜的眼镜,严肃地说道,“我们还可以赶上Martha准备的午饭。”
        
        “狡猾。”
        
        男人拉过他的衣领,扬起头狠狠咬了Clark的唇角一下。
        
        “行了,快走吧。”
        
        他乐不可支地扶起自行车,看着Bruce一路小跑着奔向远远就能看见的自家的谷仓。他深吸一口气——他一直所思念着的家乡——空气中满是阳光与幸福的味道。

        Clark闭上眼,等待着幻象中炮弹的轰鸣声逐渐消退。从此再未被惊扰。
          
 
 
Fin.
 
------------
Anyway,I finished it at l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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